“穿新衣,戴新帽,脚步轻,心情好!” 在江西省玉山县歌舞剧团那一方小小的排练教室里,弦音袅袅,热闹非凡,现代赣东采茶小戏《过瘾》正如火如荼地排练着。舞台 “主角” 廖奕化身为一位 70 岁的退休党员,伴随着悠悠丝弦,唱响了韵味十足的三角班调。这场精心筹备的演出,将在腊月二十九准时登上玉山县冰溪街道的舞台,为当地百姓送上一份新春的文化厚礼。
“为了喜迎龙年春节,我们可是准备了满满当当的节目单,越剧、经典采茶戏剧目以及现代赣东采茶戏应有尽有。” 廖奕满怀期待地说道。春节期间,他将与剧团一同开启一场暖心的文化之旅,走进玉山县 30 余个社区村庄,开展送戏下乡惠民演出,“从初一到初七,每天都有精彩大戏轮番上演,让乡亲们过足戏瘾”。
廖奕,这位在戏曲领域小有名气的人物,有着多重身份。他是越剧的忠实 “票友”,浙江省戏剧家协会会员,同时还担任着玉山县戏剧家协会秘书长一职。而在现实生活中,他的本职工作是中国铁路南昌局集团有限公司鹰潭供电段配电所的值班员,每日与电力设备为伴。
一个常年沉浸在越剧优雅曲调中的铁路职工,为何会跨界唱起了赣东采茶戏呢?每当有人投来疑惑的目光,廖奕总会笑着解释:“我的工种随着铁路远程操控技术的大步迈进,正逐渐被机器人取代,面临‘濒危’境地,可我不想让我热爱的戏曲也走上同样的道路。”
近年来,科技浪潮汹涌澎湃,铁路行业日新月异。随着远程操控技术在配电所的广泛应用,机器人逐步接过了巡视养护的重任,值班员这一传统工种渐渐失去了 “用武之地”。无独有偶,赣东采茶戏同样处境艰难,被列入江西省《“十四五” 时期濒危剧种保护扶持方案》名单,犹如一位迟暮的佳人,面临着失传的风险,亟待拯救。
2022 年 3 月,肩负着赣东采茶戏扶持重任的玉山县歌舞剧团向廖奕抛来了橄榄枝,邀请他参与采茶戏演出。“一开始,我心里直打鼓,我熟悉的越剧是那种优雅婉约、身着‘长衫’的大家闺秀风格,而采茶戏更像是接地气、穿着‘短衣’的邻家姑娘,两者差异不小。” 廖奕坦言,他担心自己技艺生疏,会在舞台上 “闹笑话”。然而,当他深入了解到采茶戏岌岌可危的处境后,内心深受触动:“工种的淘汰是时代进步的必然,但如果让有着深厚历史底蕴的采茶戏消失,那将是我们这代人不可饶恕的遗憾。”
非遗传承,重在传人。回首往昔,赣东采茶戏也曾辉煌一时,拥有百余部精彩剧目。1955 年,上饶专区采茶剧团成立,犹如一阵春风,让这一戏种焕发出勃勃生机。可惜好景不长,由于种种历史缘由,剧团无奈撤销,大批艺人散落民间,曾经熠熠生辉的戏本也如飘零的落叶,难觅踪迹,如今完整保存下来的剧本、曲谱仅剩下几十部。
“好多曾经为赣东采茶戏呕心沥血的老前辈都已经离世了,留下的是无尽的惋惜和遗憾。” 廖奕的话语中透着几分伤感。剧目恢复与编创,成为摆在眼前的一道难题。为了让经典重现,廖奕与剧团踏上了漫长的寻访之路,足迹遍布玉山、铅山、贵溪等地。他们四处打听熟悉赣东采茶戏大戏 “湖广调”“凡字调”“三角调” 的编曲老师,寻找那些尘封已久的老剧本,以及依然坚守的专业赣东采茶戏演员。
在贵溪张贵珍老人的家中,上演了感人至深的一幕。病床上的老人虽身体虚弱,却满怀热情地为廖奕与剧团讲述着赣东采茶戏的历史渊源和独特表演形式。老人瘫痪在床,无法起身,只能示意老伴在书柜中仔细翻找。不一会儿,一本珍贵的手抄采茶戏曲谱被郑重地交到剧团手中,那一刻,仿佛是历史与未来的交接。
查阅县志、挖掘文本,廖奕与剧团如同考古学家一般,在浩如烟海的碎片资料中仔细搜寻,整理曲目,复原剧本。“剧团编剧告诉我,这本书现在可是孤本了,无比珍贵!” 廖奕小心翼翼地展示着他的《赣东采茶戏乐谱》,这本书是他从旧书网中历经波折 “淘” 来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凭借着这本书上的乐谱以及其他丰富的历史资料,廖奕与剧团成功复排了 6 部经典剧目。不仅如此,他们还用影像录音的方式,将复排的唱腔、曲谱、表演技艺一一记录下来,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文化财富,让这些经典能够穿越时空,永久流传。
为群众歌唱、唱群众的歌,一直是采茶戏的灵魂所在。在一次次的演出实践中,廖奕灵机一动,提出了 “旧瓶装新酒” 的创新思路 —— 既要传承采茶戏为人民书写、为人民发声的优良传统,又要紧密贴合当下群众文化生活的新需求,让古老的采茶戏在新时代绽放出新的光彩。
“荞熟油新芋粿圆,滑不溜丢嘴里转。” 在江山市第 39 届 “三山” 文化艺术展演活动的舞台上,现代赣东采茶戏《吃在玉山》精彩亮相。这部戏别出心裁地在唱腔中融入了玉山官话,当熟悉的乡音唱出逗趣的段子,台下观众顿时笑声不断,掌声雷动。
“玉山话里常常念叨‘一壶冰溪水,三清白茶香’,这可都是创作的‘富矿’啊!” 廖奕笑着说。以民间俗语和群众喜好为灵感源泉,《吃在玉山》《书香玉山》《而今迈步从头越》等 7 部贴近现代生活的新剧目应运而生。“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座无虚席,观众的热情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肯定!” 廖奕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随着剧目日益丰富,展示的舞台也愈发广阔。2023 年 11 月 6 日,廖奕所在的剧团携《看花灯》惊艳亮相 “大美上饶 自在山水 —— 上饶旅游全球推介会”。这一次,他们借助 “线上 + 线下” 的双平台优势,向来自法国、德国、阿根廷等全球各地的旅游爱好者和嘉宾,全方位展示了赣东采茶戏的独特魅力,让世界领略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
在新编赣东采茶小戏《过瘾》的排练现场,廖奕紧跟时代潮流,架起手机在短视频平台开启了直播。没过多久,大量观众从 “同城” 入口涌入直播间,弹幕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大家热情地与廖奕互动交流。这是剧团探索赣东采茶戏推广普及的一次大胆尝试,借助互联网的力量,为传统文化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只有传承人队伍不断壮大,赣东采茶戏才能真正‘活’起来,重新焕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廖奕目光坚定,满怀期待地说道。他坚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赣东采茶戏必将在现代社会发扬光大,迎来属于它的又一个春天。